...
首页 留言

一个变态的高干子女

摘自《哈佛情人》文化艺术出版社

九十年代末,十七岁半的我,考进了北京一家重点大学的计算机系,总算对我的爸妈有了个交代。这下,他们见着邻里街坊的,也不算推寒颤。其实,我不爱念书,但又不愿意看着老爹老娘被他们自己的独生儿子给活活气死。在高三那年,我咬了咬牙,跟我们“和尚”乐队的哥们散了摊,在爹妈的监视下,干起背书做题的勾当来。现在想想,这是我唯一一次对不住哥们的事。

在大学里的头一年,就是我最贪玩的一年。我的大部份时间都是在篮球场或足球场渡过的。中午玩,下午玩,经常玩到晚上黑的什么也看不见为止。上课的时候,最烦老师拖堂,老师一罗嗦,我就颠腿,嘴里猛迸“TMD”,心里直犯嘀咕,生怕场子让外系的给站了。每到这个时候,周围的同学经常也受我传泄,变得不耐烦起来。

我每天在球场上闹得一身土、一身汗,再加上阳光把我晒得倍儿黑,整个一工地上的民工形象。我们打球,不管是篮球,还是足球,输球的一方得钻裤裆,给赢方打啤酒。大家午饭就常常喝点啤酒,吃点朝鲜小菜,垫补过去。

晚上,在外野了一天的我,一身臭汗回到宿舍,到水房冲个凉。晚上,我一般好好吃一顿,才不亏了自己呢--两馒头,两咸蛋,一个烧排骨,一碟咸菜,再来一豆腐汤。

我喜欢打球,也喜欢看球。我特喜欢看美国的NBA,乔丹是我最崇拜的偶像,他把篮球打到了极至。这哥们身体黑亮,充满智能,弹跳速度惊人,制空能力无人可比,乃篮坛的“寂寞高手”。他走了以后,NBA的号召力将远不如从前。乔丹哥们打的是文明球,那花皮罗德曼则硬碰硬什么都不懔,是抢拦板的好手。坏小子巴克利,光头野蛮,充满冲击性,也有其野人风格。

再说足球,德国人毛病最少,巴西人优点最多,而德国战车则沉湎于规则之中,很合理,干干净净,清清楚楚,心理坚挺,一丝不苟。南美的巴西队则很轻松,艺术感很强,象桑巴舞,他们的秒传和脚下的功夫看起来则很过瘾。另外我还钟情于意大利和阿根廷这两支队伍。都是拉丁文化,奔放潇洒,够飒。至于咱国内的,我就不说了,说来伤心,我看女足的姐姐们是中国唯一的希望了。

我新近又迷上了网球。我不喜欢桑普拉斯,尽管他是世界第一号种子,但特机械、特稳定、输赢,都一个表情,让人觉得缺少激情,也难怪找他做广告的人少,这哥们号召力差点。我钟情的当属阿加西,以前他梳披肩长发,现在则是光头,加小耳环。他不是很稳定,忽上忽下,但这主爆发力极强,有个性,有时打疯了,谁也挡不住。

除了打球、看球,我还是一网民,经常出没网吧、机房,在网上看体育评论和骂战,我在聊天室用的网名多达100多个。我特服美国矽谷的多位大侠们,太阳公司的创办人之一,JAVA语言的发明者比尔(外行注意,可不是比尔盖茨),网景的安得鲁森,还有雅虎的杨致远。我可不带见微软,他们的进程写得非要让别的公司都跟他们兼容,也推霸道点。我是linux那派的人。

课馀,我帮人撺撺机子,到中关村遛哒一圈,倒卖些软硬件,收入也算过得去,怎么着也是一小康水平。半年的时间,我给自己添了掌中宝和数码相机。

至于课业嘛,就那么回事呗,反正混一毕业是不成问题。我们班上的人,有的玩起了托福,整天间鬼话连篇,学没上几天,已经开始梦想着投奔美利坚了。

还有的则热衷于“泡妞”。

我对这两样都没兴趣,国内我还没玩够呢,急着往外奔干吗?至于女生,婆婆妈妈,鸡鸡喳喳,我看没篮球好玩,我倒是乐意给她们起外号。

宿舍下 的张元有一次挤对我说∶“飞飞,你这哥们也算得上一帅哥,怎么对女生从来不感冒呀?是你丫装蒜,还是你丫有毛病?对母的没兴趣?”

扯淡。我心想∶男儿志在四方,成天泡在女人身上,只知道玩儿女情长,算什么出息!我懒得答理张元。

说起张元,我自然要说说我们宿舍。622寝室一共住着八位汉子,来自五湖四海。简单划分∶四北方人,四南方人。我祖藉南方,北方长大,故把自己归了北方。最近,我光荣地被民主推选为622寝室的寨主。我很讲卫生,最烦不洗澡,一脚酱油味的傻冒儿。自打我当了寨主后,订了卫生寨规,我们宿舍倒是都挺自觉,大多数人每天都洗内衣和袜子。一女生的农村小表弟借住一夜后说,我们的宿舍比女生宿舍还干净。此话不假,卫生红旗老留在我们宿舍的门背后。

我们宿舍楼晚上11点就得熄灯,可这却难不住我们这帮理科生,我们偷接了电线,从支蚊帐的竹杆里穿进来,神不知,鬼不觉,从未被查出来过。熄灯以后,我们每人把自己的帘子一拉,灯一开,干自己的事,不亦乐乎。有的喜欢几个围在一起拱猪,升级。一般我不掺和,除非三缺一,我才给救救局。我这时多半喜欢看外国的赛车、网球、足球杂志,听我的CD。

自打进了大学,我已买了不下500多张摇滚CD,对国内的摇滚事业,尤其支持。谁让我当初没顶住父母的压力,为了名利仕途,做了对不住摇滚哥们的事呢。就是再花钱,也难赎我当初的不仁不义。如今,“和尚”在北京摇滚界也有了一席之地,算“新人”里的“新星儿”,大家可能都忘了当年我那档换主唱的事儿了。

如今,我除了听听、捧捧场,自己不玩摇滚了,我大部份时间都玩了体育。

我的床上挂了很多赛车照片,我可不喜欢像下 的张元似的,尽挂些女明星的像片,骚首弄姿,衣服半脱不脱,那大嘴的颜色就跟我吃的爆猪肝似的。

十一点的光景,一般宿舍楼就锁门了,克苦攻读的、出外泡妞的,也都回来了。晚上,大家躺在各自的 上,开始胡吹乱砍。

张元一般是晚上恳谈会的主角,他最爱谈论妞儿和说黄段子,我们的生理教育大概都是从他那听来的。他经常自豪地显示他和妞的那事儿,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把其他的同屋都听傻了。

有几个面瓜整天愁眉苦脸地抱怨谁谁谁让他苦恼了,谁谁谁莫明其妙突然不理他了,将他甩了等等。让妞给弄成这样,知味吗?张元经常为这些泡妞出师不利的小弟弟们指点江山,他们一个个都把他的话当圣旨。

宿舍里大家最爱谈论的是班上一个叫做丽丽的妞。那妞特爱学习,一副假积极的样,说话细细的声,跟学龄前儿童似的,当然长得倒是细皮嫩肉的,在理科学校里,应算是个稀有动物,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学校还真有一帮没出息的男生,成立了一个追求丽丽的基金会,每人交了50块,一共有三十多人。哪个追上丽丽的,就是基金最后的获得者。每天谁和丽丽对上几句话,便会一个宿舍一个宿舍地窜,当特大新闻似的显卖。

这天晚上,大家的话题又是围绕着丽丽。

“丽丽怎么老穿得那么朴素?”

“你懂什么呀?人家的衣服个个是名牌。人家穿的是档次和精品。”

“高干子弟,到底跟咱老百姓家出来的不一样。”

“你们发现没有?甭管陈娜再怎么捣折,穿上超短裙,涂脂抹粉的,在丽丽面前一站,立马差一截。”

“这就叫气质。女人的气质很重要。”

“听说,有个导演想拍一部关于大学生的电影。在咱们学校遛哒了一圈,就选中了丽丽,但让丽丽给回绝了。”

“你们发现没有,咱老师们一个个对丽丽也挺巴结的?”

“还不是冲着她那有权有势的老爹?”

“不过,我觉得丽丽好象爱跟大家保持距离,老显得神秘兮兮的。有个当官的老爹又怎的?都这年头啦!说起来我老爷子也一小将军呢!不过是国民党的,就一直没起来!”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又丽丽长丽丽短地开涮起来。

我一般不参与关于女生的恳谈会,顶多听一耳朵。如果大家谈谈台海危机,世界杯或者信息高速公路什么的,我可能会凑个热闹。

他们的话题已经让我打瞌睡了,我通常都是在大家还臭贫时,便抢先坠入梦乡。好钢用在刀刃上,我的精力还是留给球场吧。

且说今年的学校校庆杯足球赛,我们系又拿了冠军。我,是前锋,灌进无线电系三颗球,在场上大出风头,并获得了最佳球员的称号。我特得意,请十几位哥们们在新开的巴西烤肉店擦了一顿。

我表哥得知我当上最佳球员的消息,从美国寄给了我一把王子牌的球拍做礼物。

拿到球拍以后,我特烧。午休的时候,大家都在睡午觉,校园里静悄悄的,但我烧得睡不着,一个人背上拍子溜出来,找个建筑楼的空墙就开始练网球。我也不知道怎么打,挥球的时候脑子里便出现阿加西的英姿,幻想着自己就是他。

但网球这个东西可不象我想象的好打,我每次一加力,球就给打飞了。一颗、两颗、三颗,一个个,眼见着都掉到楼旁面的小树林里。小树林和楼之间还隔着一层铁丝网,我只好爬过铁丝网去找球。

这树丛平时也没人去,里面长满了野草和蜘蛛网,还有股尿臊味,蚊子也不少,还有一些什么人扔的卫生纸。我心想∶得了,甭找了,不就是几颗网球吗?

再买新的算了。

我正要回头,远处传来喘气的声音,与网球比赛时球员较劲时所发出的声音特像。我还纳闷∶谁会这会儿打球呢?但马上预感到事情不对,但太晚了,我看见了他们,一对男女,在树丛之间。

那女的腿钩在男的屁股处,男的背冲着我。那女的像触了电一样抽搐着,头向后仰着,发着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的怪声。她那双锐利的眼睛一下就发现了我,她一边浑身颤抖,一边斜视着我,那眼神里没有敌意,也没有慌张,但是锐利得让我发凉。然后,男的也回过头来看我,他的两个大鼻孔一松一紧的,就象动物园里的河马。

我立吗撒丫子往回奔,一口气跑回到宿舍,这才发现球拍落在外面了,又跑回去捡了一趟,最后气喘吁吁地回到寝室。我一头扎进我的床上,动弹不得。下午的课,也没有去上,浑身无力起不来。

躺在 上,我望着天花板发呆。我的鼻子里充斥着小树林的尿臊味,这味道让我头晕、 心。屋子里很闷、很热,谁的台扇忘了关,呼呼地吹着,发着单调的声音,惹人烦。钟表声滴滴嗒嗒,跟催命似的。天花板上,有个黑黑的圆点,看起来像只土蚰,一只大苍蝇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一副欠揍样。

我闭上眼睛,那个女的一边发抖,一边斜眼盯着我的样子又出现了。那表情真的很怪,是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见过的,嘴半张着,头向后仰着,说不出是好看还是难看,还有她眼神里的那束刺目的光。

难道是她?真的是她?我想着,但马上把自己给否了。不可能!我一定看错了,怎么可能是她呢?那个那些男生们的“梦中情人”,那个高傲而冷冰冰的林丽丽?她怎么能干这种事呢?而且在那么一个肮脏的地方和那么一个肮脏的屠夫干那种事儿?

那个男的,我可没看错,他那一张一歙着的向上翻的河马鼻孔,我是烧成灰也忘不了的。他是学校著名的丑八怪,食堂里打饭的师傅“大牛眼”。因为他长了一对大得出奇、并且往外鼓的眼睛和牛一样壮实的身子,大家给他取了“大牛眼”的外号。这屠夫不知是哪个村儿里跑出来的,说话都说不利落,老瓮声瓮气的。说他是困难户,没人不信,但不知啥时,他也勾搭起女生来啦?

这夜晚上,男生们又开始了关于丽丽的恳谈会。这晚,我没有打瞌睡,有意识地听了。

又是张元起的头∶“我看这丽丽还真是不好追的人。”

“怎么讲?”王小胖立即插嘴。

“别的女生见了我,都上竿子。这妞,我约她吃饭都约了三次了,这次又让她给推了。”

“她怎么说的?”上海的刘明问道。

“她告今儿个要给咱系里那老外补习中文。”

“我听小兰子说,那老外也在追丽丽呢!而且追得还挺紧。英语信和汉语加拼音的信一天一封。”王小胖报告新听到的内部消息。

“那老外该不会是美帝派过来的间谍,想靠近咱国家领导人的子女,从而达到收集情报的目的吧?”阿亮问。

“你们别扯远了。就说她是不是用老外当挡箭牌来推辞我们张哥吧?”小胖打断了大家。

“是不是推辞我不知道,咱又不是人肚子里的蛔虫。反正我瞅这丽丽老一清高,不可一世的样,干吗非老找她呀。我看外校比她好看的妞大把大把的,准比她好追得多。”方方插话道。

“这你丫就不懂了。越难追,追着才越带劲。要是一追就上手,或再来一自己儿投怀送抱,不就没了成就感吗?”阿亮这会倒学起张元平时那过来人说话的样子。

“能让我们张大虾头痛的妞可没见过几个,看来这次是高手遇到高手了。”

“我看,你们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看见人家丽丽每天上课记笔记多认真,在机房一呆,就是一下午。人家心思都在学习上,根本不在你们这些鸟人身上。”山东的来喜道。

“这不是纯情越招人喜欢吗?”小胖总结。

我听着他们津津乐道讲着丽丽,心里想∶我肯定是眼花了,看错了,那个和“大牛眼”在一起干那事的女的肯定不是大家现在说的这个“纯情”的丽丽。这俩怎么会搞在一起?哪跟哪啊!管那么多呢,先睡吧!

第二天,我在课堂上碰见了丽丽,我们分在一个小组里。她象往常一样,淡淡地跟我,她的男同学中的一个,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没有什么特别。我也压根没有再去把她和小树林里看到的一切再联系起来。

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又和她撞着了。打饭时,她也在小灶那排队,正好在我前头。我们俩要的菜都一样,但我发现给她碗里盛的菜明显比我和别人的分量要多。我一抬头,发现那打饭的师傅不是别人,正是翻着大鼻孔、瞪着两大眼的“大牛眼”!

后来,我又多次注意到,每次打饭时,丽丽排队的那个窗口后面站着的都是“大牛眼”,而“大牛眼”手腕每次都那么技术的一抖,丽丽的碗里就比别人多出半勺菜,如果是狮子头,丽丽就比别人多两丸子,他们之间似乎真有着一种很默契的东西。难道,我上次没有看错?我心里犯嘀咕。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还是想不通,丽丽真的欠那半碗菜吗?

不过,我还是没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反正我将来也不会找丽丽当老婆,她的事和她这人是天使或是魔鬼跟我都不搭界。我还是该踢球踢球,该给人撺机子撺机子,身体给练得棒棒的,银行里也不断进着帐,日子过得倒算自得其乐。

我的下一目标就是给自己增添一辆坐骑,我已看上了一辆本田小摩托,但目前还需老爷子少许投资。

有那么一天,在我几乎把小树林里的插曲忘得一干二净时,那又粗又壮、土了巴鸡的“大牛眼”在操场上叫住了我。

“嘿,你,就是你。”他拽住了我,一脸屠夫的蛮像。

“那天就是你吧?我一直想找你。我是来告诉你,你要在外头瞎说她或欺负她,我宰了你!”他闷声闷气地说。

“大牛眼”是那种蛮种、会拼命的村里人,这个看得出来。要是在他面前拿一块红布晃悠,他没准就开始用头顶人玩了。可是我怕他干嘛?这年头,谁还怕谁呀?

我从来没想过要去传扬别人的事儿,但这丫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威胁我,我操,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指着这厮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你丫够牛逼的!干了流氓勾当,还敢到这来威胁证人?那天我没当场把你丫扭送到公安局,那算是我手下留情。你丫如今不好好在家闭门思过,反倒恬着脸跟我玩儿起里格楞来啦!我看你丫是活的不耐烦了!”

牛大眼越听,鼻孔张得越大,显然被我骂火了。趁我不备,他一步上前,狠狠拎住我的脖领子,这绝对是侵犯加挑衅性的动作。我立马急了,堂堂男儿,怎肯受此侮辱!

“干嘛,想动粗?”我马上不甘示弱地也箍住他的脖领子,恶狠狠地盯着他那快凸出来的牛眼∶“我告你,我TMD正愁没机会练练我的身手呢!咱俩找个没人的地儿┅┅我非废了你丫挺的。”

“你,你┅┅”大牛眼青筋暴露,怒目圆睁,气得说话直打磕本。

我俩就这样僵持着,满脸通红,鼻尖对鼻尖,大眼对小眼,象两只红眼的斗鸡。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路旁的几个同学过来拉架∶“咳,大家有话好好说吗!”、“以和为贵,以和为贵。”他们从中间把我们拉了开来。

“大牛眼”看周围都是学生,没有工农阶级给他坐镇,骂骂咧咧走了。我被别人拦住,望着他的背影,一边踢地上的土,一边气急败坏地嚷嚷∶“我操你祖宗八辈!”

牛大眼走后,我越想越气。这叫什么事啊!我招谁惹谁了?好好的,我没答理他,他却到我这犯贱!让我受这等窝囊气!我真希望跟丫在地上干一仗,好解我心头这股恶气。

那小树林一幕,想起来让我 心。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迁怒于那女的,生起她的气来。这个下贱货,跟个野蛮不开化的老牛干那等下流勾当!真够不要脸的。这会又他妈怕张扬,丫他妈挨操时候怎么就不怕?那“大牛眼”肯定没少占那骚货便宜,要么怎么忠实而死心塌地跟只狗似的!

晚上回到寝室的时候,哥几个关心地问我∶

“听说今儿你差点跟食堂的大牛眼掐起架来。丫怎么会招惹上你的?”

“没什么大事,都不值一提。他就是犯歉贝呗。”我轻描淡写地说着。

“敢跟我们寨主叫板,丫够煽的。要不要哥几个帮你灭丫的?”王小胖主动请战。

“对。哥几个正愁没处发泄呢!这年头也没什么运动,也没什么革命和游行之类的,早憋腻歪了!”阿亮也被煽动起来,操着他那仍略带着上海味的北京话儿。

“对,哥几个帮我们寨主把这事摆平!”说着说着,大家都群情激愤起来。

我对他们说∶“我自己已经将这事摆平了。”

“以后丫敢再造刺,通知哥几个一声!”王小胖道。

“那肯定。”我说。

晚上,由我这档子事当引子,不知怎的,大家的话匣子一个个都打开了。个个开始历数当年打群架的英雄事迹,都是自己英武,或用砖头将别人开了,或一个扫堂腿就将别人绊了个“狗啃泥”之类,而别人则总是又悚又水,不知是真是假。就连那腆着大肚子、戴着厚眼镜的王小胖也有敢跟联防英勇作战的事迹。仔细想想,这么多年,我还真没怎么上过阵。可能有过那么一次。

那是初二时,大概是夏天吧,我坐公共汽车去上暑期补习班。这汽车又挤,这天又热,别提多难受了。我后面背著书包,一手扶着汽车上面的扶手,一手还提拎着我妈给我带的饭,特狼狈。其实,我老爸那时早有辆桑塔纳了,可就是不送我。

“我不惯你这坏习惯。”每次我央搁他开车带我去学校的时候,老爸总这么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好象那车是公家的,怕我占公家便宜似的。其实,那是他自己买的。

那天,从呼家楼一站,上来几个痞子,十七、八岁模样。大概看着我是个嫩初中生,便在我面前吹起口哨来,直吹到我脸上。还有一个更为甚者,车上明明写着“禁止吸烟”,他却一个劲儿地把烟圈往我身上吐。我本来想忍着,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坐个三、四站就下车了。后来那烟味真是太呛了,我咳杖起来,那几个痞子竟笑了起来。

“没看上面写着禁止吸烟吗?”我止住咳杖后,有点不高兴,便忍不住冲他们道。

“这车上,人别人怎么没事,就你多事?我抽烟,你又敢怎的?”那痞子逗我的气儿。

“你干吗直冲着我吐烟圈?”

“我吐的就是你。你能把我怎样?”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感到一股热血涌至脑门子,我二话没说,抄起右手的饭兜子朝着痞子的脑袋上就抡。我的饭盆是不钢的。只听“当”一声,血立刻从那痞子的鼻子里流了出来。他周围的人被这措手不及的景像弄呆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有乘客喊∶“流氓打架了!往公安局开。”

那冲我吐烟圈的主,一边擦鼻子上的血,一边欲跟我拼命,他一拳过来,反应灵敏的我,用饭盒一挡,他拳头砸在了不钢饭盆上。这时,几个汉子过来把我们硬拉开来,那几个痞子没了向我下手的机会。我饭盒里的带鱼不知什么时候掉了出来,整个拥挤的公共汽车里就充斥着炸带鱼的味开向了派出所。

虽然有人证明是他们先招我的,但因为见了血,派出所非让学校来拎人。学校老师拎我回去后,全校通报批评我打群架。而恰恰因为这个通报,我在学校做了一次真正没人敢惹的英雄,甚至有高年级的学生都来投奔我。想起来,好不风光,也算一段佳话。

且说“大牛眼”事件过后,眼看期末考试要来了,大家都如临大敌,晚上都在自己帐子里念这一学期都未曾翻过的课本,很少再有恳谈会了。球场我也不抢了,改抢图书馆和自习教室的座位了。

整整三个星期,我和大伙一样,昏天黑地泡机房、做数学题,一脸愁眉苦脸相┅┅

考完最后一门的那天,大家就象可怜的犹太人从纳粹集中营解放出来,终于获得了自由。大家互相拥抱,扯着嗓子叫唤,撕笔记本、课本,把考试提纲像飞碟一样扔来扔去,大有球迷闹事时的架式。

我闹了一会,正欲出教室上趟厕所,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一个女生的声音。我这一个学期几乎没跟女生说过三句话,我开始以为听错了,没在意。结果又是一声“陈飞”,这次很响亮,清淅可见。

我回过头,是丽丽。她当着全班人的面叫了我的名字,并不动声色地从教室的最后头向我走来,我都能感觉到她的这一举动,对周围人所引起的震动。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引起大伙的注意。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找我?我和她没任何瓜葛。

“干吗?”我问。

“下午我在西门等你。”她说。

我听着,愣住了∶她怎么会找我有事?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已走了,根本不需要我的回答。她一走,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哥们都围了上来。

“你丫什么时候跟丽丽搞上的?”

“看你平时什么都不说,原来早已搞定。高,实在是高呀!”

“这哪跟哪啊,她准叫错人啦!”我使劲撇清自己,但大家都不信。

张元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看来,我们基金会的奖金要落在你手里啦。好好干,哥们,我发誓,绝不会呛你的行!”我听着,心里直叫屈∶“我这下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咧!”

我回到宿舍,开始收拾我的行李,明就可以颠儿家了。我一边收拾,一边合计着下午是否应该复会。和女流之辈打交道,我还真没什么经验。而这丽丽,看来可能是个高手,我可别栽在她的手里。到底要不要去呢?我思来想去,决定得去,看看这丽丽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了,她又能把我怎么的?我要是不去,不叫人笑话?!我堂堂陈飞,还能让个女流之辈吓着不成?想到这里,我打定主意。

一点五十八分。我来到了学校大门口。两点整,丽丽准时出现了,穿着花裙子,我差点没认出来,因为她平时老穿裤子。她看见我,冲我笑了笑,很随和,也很甜,跟平时在校内冷漠而严肃的样子有些反差。在那一刻,我觉得她长得确实挺可爱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咧着嘴冲她回笑,还是说点什么。我想了想,道∶“找我有事么?”我问的客客气气,表现出对女性充份的尊重。

“你跟我走好吗?”她歪着头问我。

“你让我这就跟你走?”我问她。

她点头。看她那样,我真差点“噗嗤”一声乐出声来。她可能没听出来我刚才其实是在引用老崔《一无所有》里的一句歌词。我们这年纪的,知道崔健的人毕竟不多。

其实我的意思是∶那歌本是男的唱给女的,让女的跟他走,可这会儿,我们俩却本末倒置,成了我得跟她走,这不是有点反常吗?

“我跟你去哪呀?”我挠着头皮,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去我家。”她说,然后开始转身往前走。

我站在后面,更糊涂了。去你家干吗?我想问。但没问。算了,别罗嗦了,就当一次探险吧。她这有名有姓的主,总不会把我卖了吧?

我跟着她身后走,我们之间有一定的距离,我们再没说什么话。

她在马路上截了一辆的士,我们坐了进去。“景山后街。”她说。

听宿舍人说过她家住在景山后街,说那都是国家领导人住的地方,都是5间以上,有门卫站岗,还有二十四小时热水供应等等。

的士是在故宫后面的护城河停的,丽丽付的钱,我没跟她争,她那一副主人样,让我觉得自己跟个女的似的。我跟着她后面走,东拐西拐,有种神神秘秘的感觉。在一胡同最里间的一大红门前丽丽停了下来,红门四周是高高的院墙,里面有几棵树的树枝伸到了外面,门前站着一位戴着白手套的士兵,他见到我们,敬了一下礼。

“到了。”她说,然后推门让我进去。

我有点迟疑,要是她父母在,我怎么说呢?

“我爸妈都出国了,家里没人。”她好象看透了我的心思,轻声对我说。我对她的锐利感到不安,我赶紧进了门。

里面是个四合院似的建筑,我们进门后,站在院子里。院子中央有一喷水池在喷水,还有一葡萄架,下面放着白色的椅子和桌子。

她带我进了客厅,也就是正屋。她为我倒了一杯水,我们还是没有说话。我环视四周,国画、藤椅、屏风,都是古代风格,并不豪华,但也不算穷酸。

我坐在古式的太师椅上,觉得屁股挺搁,还没坐稳,电话铃响了,吓了我一大跳。丽丽没有去接,就让电话铃往死了响。我心想∶这要是国家大事或她父母从国外打来的长途呢?

只见丽丽走到窗前,往外望了一小会儿,好象在想事儿。然后,她轻轻将百叶窗拧上,屋里立刻就昏暗下来,大白天就这样黑,让人有种不正常的感觉。我的眼睛从大太阳地进来,还没有适应过来,眼前只觉一片漆黑。等我适应过这黑乎乎的光线的时候,我发现丽丽不见了。

她干吗去了?半天也没有出来。我一个人在客厅里东瞧瞧西看看,我发现客厅和两侧的厢房是通着的,便好奇地自己走过去看了看。走廊两边挂着的都是丽丽老爸和各国来宾的合影。

我听见了水声,丽丽好象在洗澡,而且还哼着流行歌曲。天够热的,她一定热坏了,所以来不及说话就奔了澡堂子。

我正想着,丽丽已经从浴室出来了,我这时想退回客厅已经太晚了。只见她头上裹着毛巾,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衣,脸上红扑扑的。她斜倚在门边,看着我,这个动作让我想起来下 张元墙上贴的那张美国影星伊丽莎白泰勒的剧照。看来女的都会这么歪着脑袋、歪着屁股看人,我被她盯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我是不是该脱鞋?”我看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着,试图打破沉默。

她开始没说什么,只发愣地看着我,让我觉得很不自然。然后她冲我咧嘴一笑,露出白净整齐的牙齿,向我招手∶“你跟我来。”我必须再次承认,她笑起来的时候确实很可爱、很动人。她又让我跟她走,我懵懂地像被咒了一样,两旁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她,和她整齐的白牙。我跟着她走,不知她将带我到什么地方,是死是活,我都只有认了。

她引我进了浴室,然后从身后将浴室的门关上,我们在雾气蒙蒙的浴室里面对面地站着,我都听得见她出气的声音。我从来没有离一个女孩这么近过,我没有正视丽丽,我真的不敢,我耳畔里突然出现网球击在墙面上所发出的“怦怦”

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我没法赶走这个声音,它象着了魔一样的在我耳际来回响着。

“对,你应该脱鞋。”她开始冲我说话,眼睛里发出一种我从来未见过的光芒。她接着说∶“还应该脱衣服,脱光衣服。”

她的话太直接了,我脸红了,羞得恨不得拔腿就跑。可是,我能这么没出息吗?让这种事给吓跑了,那我一辈子的名节不都毁了吗?我硬挺着,装着很老练的样子。

她开始轻轻地给我脱衣服,我站着一动不动,她的手指偶尔碰到我的身体,让我有一种骚热,我很窘迫地发现我的下体已经开始发生变化,我很怕她看到。

当她开始解我的皮带的时候,我想阻止她,想说“不,我自己来”,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在那直楞楞的一动不敢动。那个网球击墙所发出的“怦怦”的声音开始变得象雷声一样大。

我终于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地站在丽丽面前了。这恐怕是我一辈子最尴尬的时候,她一定清清楚楚看到了我的下体所发生的变化,她会怎么想我呢?

她望着我∶“是淋浴还是盆浴?”她的声音镇定得让我为自己的紧张感到羞耻。

“随便。”我故做轻松地说道。我低着头,没有看她。

“那就淋浴吧,淋浴快一点。”她说。

这一切,都是她在控制局面,我觉得自己像个没主意的小孩,任大人摆布。

她家的淋浴房是透明的,我走了进去,拉上玻璃门。我把水放得很凉,希望凉水能使我清醒一下。我发现我洗的时候,她就在外面打量着我。她不知什么时候放了音乐,古里古怪的,可能是那种新世纪的什么玩艺,我就在这音乐中、在她的凝视下洗完了澡。

她给我递过来淡绿色的毛巾,很大、很厚,有股淡淡的香味儿。我用毛巾擦了头发,然后很快把它裹在腰上。

然后我跟着丽丽进了一间睡房,好象是她父母的,窗帘是拖地的,拉得严严实实的,床头的台灯发着微光。我这时已经分不清白天和黑夜了,或在哪儿。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让我跟她回家,现在更找不到北了!

丽丽示意我坐到床上,然后她将浴衣抖落在地毯上,一丝不挂地面对着我。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女生的身体,我马上把头转了过去。怎么办?我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了。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她的声音还是象往常一样细细的,但多了几分娇羞。

“我没怕。”我逞强地回嘴,又特意斜眼打量了她一番。我想向她证明,女人的身体对我来说,没什么不敢看的。可是她的女性特征还是让我禁不住打了一颤,浑身骚热起来。

“是你第一次吗?”丽丽很直接地问我。

我点头,没有力气说话。

她抓起了我的手,然后轻轻拉着它们,把它们盖在了她的胸上,我触到了热烘烘、软乎乎的东西。那种感觉很奇妙,但我不知接下来应该怎么办,我试图去回忆宿舍里男生们讲的一些细节,我想去模仿,可是我什么也记不起来。这时,“怦怦”,网球击墙的声音在我的耳际变得越来越大,开始震动我的鼓膜。我突然产生一种幻觉,我的手里正握着两颗网球。

但我却没有把我的手抽回来,我的探险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那事,我终于做了,在大一考完试的那天,在某领导人的家里,和他的独生女儿。

我从此向我的处男生涯告别了。

我是下午六点离开丽丽家的,她送我出的门。走时,我憋不住,终于问她∶“为什么是我?”

她歪头看着我,想了想,然后说出了后来一直回荡在我耳边的那句话∶“因为你嘴严。”

我听着,不禁皱起了眉毛,这是我做梦也没有预料到的答案。

她继续说∶“我们这种人,只能和嘴严的人交往。”

“就因为嘴严?”我还是不能相信这是她的答案。

她咬了咬嘴唇,补充道∶“还因为你是个好男孩。”

我没再说什么,我要赶紧赶回去,我和寝室的室友们约好晚上七点一起吃饭的。

我拦了辆的士,象逃窜一样离开了丽丽的家,我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我坐在车里,瞅着自己的鞋、裤子和衬衫,和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可是我呢,再也不一样了,我已经和女的干了那事了!

我想起丽丽说的话∶“因为你嘴严。”这么说,我那天在小树林里看到的和“大牛眼”在一起的就是她了。其实,这是我早已预料但却不愿相信的。当她带我走进浴室的时候,当她在我面前发出同样的喘气声的时候,我已经知道,那天我没有看错。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和蛮气十足的“大牛眼”?也是因为他嘴严?那为什么又和我?为什么?为什么?是为了堵我的口?

我想起小树林里的那一幕,还有丽丽的抽动和斜眼盯着我的样。我说不清那种感觉是 心还是激动,还是两者兼之,但紧接着的感觉就是头晕。

这时,车遇到红灯,司机没好气道∶“又他妈红灯,今儿个倒了血霉了。”

车,走走停停,让我昏昏欲睡,再加上疲乏和头晕,我靠在车背上,不一会就睡着了。等到了馆子,已经七点半了。该付钱的时候,我发现钱包不见了,不知是没带,还是落在丽丽家里了。正好这时在门口等人的王小胖看见了我,解了我的急,借了我五十块付帐。

“怎么这点才到?大家以为你重色轻友,把哥们们给忘了呢?大家都憋着让你请客呢!”王小胖一边说,一边把我引到馆子里的小单间里。

大家都到了,一看见我,都开始鼓掌。

“快给哥几个汇报汇报战果。”我还没坐稳,大家就开始发问了。

“大家还是先点菜吧,我都饿荒啦!”我试图声东击西。

“一下午的运动,能不饿吗?比踢足球全场还累吧!”张元开始损我。

“我看你也够虚的,是不是亏了?得补补?”刘明也跟着挤兑我。

“好,先点菜,先点菜。大家等陈飞等得都快饿昏了,一会再找他算帐也不迟。”王小胖出面,给我挡了驾。

大家点菜,算是留给我一点时间准备如何对付大家的好奇。我可不是张元那种人,可以在众人面前津津乐道那事,并洋洋得意。可我是逃不掉了,这帮哥们都如狼似虎的,一会再几杯啤酒过肚,这带色的就都出来啦!我想着,不禁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最后把心一横,我今儿就豁出去,做回共产党,是死是活都不松嘴。

那天大家喝了一箱子啤酒,大伙轮流灌我,把我灌得醉成烂泥,吐得胆汁儿都快出来了。但每次一问我那事,我就告诉他们“靠你们自己的想象力吧”,一直没给活口,但是我的脑子里却全是丽丽的身影。

那晚本是我该请客的,但我钱包没找见,王小胖先给我垫上了。

因为我醉得利害,小胖和来喜把我架回宿舍。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到了晚上才回家过暑假的。我回家的头两天,在家死睡。到了第三天,中午时,我收到了一个包裹,但没有寄信人地址,里面是我丢失了的钱包,随钱包寄来的有张小卡,上面印着口红印,颜色鲜艳而刺目,嘴唇皮肤的纹络清淅可见。

我面对小卡,好几天都恍恍惚惚的。我不敢看我爹妈,我老躲着他们,也不怎么跟他们说话。他们可能还以为我读大学给读傻了,为了陪我散心,我妈带我到“新马泰”去了10天。

回国后,我在我爸给我找的一家朋友的公司里推销电脑,每天去三小时,其他的时间我总是无所适从。球是比上学时打少了,同学也懒得找,更多的时间是看无聊的电视、玩电子游戏或闷头死睡。

我有时脑子里会突然出现在丽丽家的那一幕,她的微笑、她的喘气、她的声音、她的眼神、她的嘴唇,我发现我竟有点怀念她,怀念她的美丽和温柔,我不知是不是有点爱上她了?但每当想起她对我说的那句话∶“因为你嘴严”,我便有种被耍弄的感觉,我觉得她就是中学老师说的那种爱勾引男生的坏女孩。一想到她和“大牛眼”在一起的情景,我就起鸡皮疙瘩,甚至想大喊大叫。在那个时候,我为我和她的亲近感到无地自容,

在那个暑假,我发现,我开始对女生有所注意了。有时,我在街上闲逛,看着她们从路边走过,偶尔会产生一种坏念头,想象她们脱去衣服、光着身子的那个样子。

在大一升大二的那个暑假里,我还开始在区图书馆翻看《大众医学》和《家庭医疗手册》之类的杂志和书藉。我发现我变坏了,变得不如以前机灵潇洒了,我现在又坏又傻冒。

漫长的暑假就在这样胡里胡涂的瞎捉摸中浪费完了。

又开学了,我成了大二的学生了。我又见到了她那我不知是在思念还是在痛恨的丽丽。

一个暑假,她把头发留长了,梳成一马尾式,显得倒是挺青春,我发现她确实是个漂亮的姑娘。我想很自然、很随便地对待她,可是我发现,我不行。我不敢正眼看她,我处处躲着她,而她似乎根本不在乎,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她还是那样向我淡淡一点头,象她对待其他男生一样,她的从容让我更加不知所措。

我们宿舍里,恳谈会上,已经不再都是以丽丽为主题了。虽然有时我很想听听大伙说丽丽,但大家的兴趣似乎转移到了一年级新入校的女孩们,整天都是她们的消息。

直到有一天,王小胖在宿舍里向大家宣布∶“你们猜怎么着?丽丽要参加全校的选美大赛!”

“这可真是特大新闻。谁参加选美我都信,唯独她,我不信!”张元说。

“我也不信。”

“我也不信。”大家都附和。

这确实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开学后,校团委搞的选美大赛曾经遭到过学校很多女生的抵制。她们说,知识女性不干这种庸俗事。而从来不出风头、不参加社会活动的丽丽更让大家以为她准是对选美这种事不屑一顾的人。

“你们都想不到丽丽会媚了俗吧?我也想不到。不过,女的,不都爱美吗?

再说了,人嘛,都有头脑发热的时候贝。飞哥,你说是不?”王小胖一边说,一边别有企图地盯着我。

“她爱怎么着,管咱们什么事儿?”我一边手里转着我的新足球,一边道,故意表现得无所谓。

选美活动最后还是进行了。学校有一百多女生报名,十人进入决赛,丽丽是十人之一。

选美决赛是在学校大礼堂举行的,卖出了一千五百多坐票、五百多站票,看来还真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买了张坐票,是和张元排了一下午的队才买到的。我其实心里明白我为什么要凑这个份子,毕竟,我没能做到不把她当回事,我没办法否认这点。

决赛主持人请的是中央电视台一个二流主持人,评审委员会有学校的外藉专家、艺术系和体育系的教授、国家教委的主管、外面请的电影演员、导演、美学专家和画家。看来学校还是花了大力气的,大概是想扭转大家对理科学校女生的偏见吧!

比赛一开始先是技能表演。候选人有人唱歌、有人朗诵诗、有人跳现代舞。

到了丽丽,她把平时的马尾辫解下来,披散着她的长发,穿了件白色的纱裙,手里拿着一支长笛出场。她吹了首叫做《绿袖》的曲子,我旁边的张元两眼闪着绿光,咋巴着嘴,小声告我,丽丽那斜吹长笛、长发飘散的样子像言情小说里的纯情玉女。

然后,她又弹了首钢琴曲,名儿我是记不住了,一大长串的外国名字。我和所有台下黑漆漆的观众一起听她在台上弹琴,但不知为什么,我的耳边听到的全是网球击在地面和墙面上“怦怦”的声音。眼前的正在弹琴的“纯情玉女”和那个在小树林里与“大牛眼”一起的堕落女人在我脑子里交替着,我心想∶唉!她们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丽丽,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

技能表演后,是各位候选人穿着各种服饰亮相,先是晚礼服。我这会已经不注意其他的选手了,就等着丽丽出场。她穿了件黑色露肩的晚礼服,套用张元的话,是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女明星穿的那种礼服。丽丽一出场,底下的掌声就明显比其他选手出场时要热烈。穿着黑色卡腰礼服的丽丽,此刻把她的长发在脑后盘成了一个卷。“看,这就叫雍容华贵。”张元一边拍手,一边冲我评价。

再接下来还有选手穿休闲服装、工作套装等多次亮相。每一次,丽丽都是以一个全新的形象出现,我对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所产生的反差和变幻已经开始应接不暇。

最后,各位所谓佳丽以泳装亮相,我看到了丽丽成熟的身体和线条。我远远地在黑压压的观众席里望着她,她在舞台上显得那么遥远。想到她温暖的体温,想到我和她在她父母床上的亲密,我觉得一切象一场梦。我们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吗?为什么,眼前的她,显得如此遥不可及?我和她,还会有以后么?

泳装亮相之后,是各所谓“佳丽”用中英文当场回答问题。主持人问的问题是∶“什么样的女人最美?”

有的说是心灵加外表美,有的说是纯洁无暇的女人最美。到了丽丽,她一开始用英语回答得太快,跟英语台广播员说话的速度似的,我听着觉得云山雾罩,直到她将自己的话翻成中文,我才听明白。

她是这么说的∶“成熟的女人最美。成熟的女人是明亮而不刺眼的月光,是圆润但不刺耳的歌声。成熟的女人知道自己要的到底是什么,她有着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不理会哄闹的微笑,看不出偏激的淡漠,无须声张的厚实,淳朴自然的天真,与并不徒峭的高度┅┅”

我和成千上百的坐在和站在黑处的观众一起听丽丽在舞台上灯光下众人前侃侃而谈。张元小声告诉我说,丽丽的回答巧妙地运用了作家余秋雨的话。我不知道余秋雨是谁,但这并不重要。我只是想闹明白,为什么,丽丽为什么要和“大牛眼”?她为什么又和我?她为什么要参加选美?为什么她可以反差如此之大?

这个在舞台上应付自如的女人,这个夺走我“处男之身”的女人,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丽丽回答结束后,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这也包括我的。在这长久不息的掌声中,我突然觉得自己成熟了许多。

...